第170章
  他们就是要叶景韫跪下去。
  “表叔哪里的话,叶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你们搭上顾总这艘大船也等同于我搭上,自然要以叶氏利益为重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”叶景韫笑得痞,“我绝无任何想法。”
  说罢,他视线沿着周遭走了圈,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。
  他不能露怯,尤其在他们面前。纵使底牌被公示于众,也要背水一战,何况他还有好友的支撑。
  几人见他笑得邪,愈加不满,恨不得立刻把人提出局。
  “那阿韫的合作岂不是要作废?”叶年盛明知故问。
  叶景韫不明所以,还是点了头,他相信即使叶年盛此次失望退出也不会落井下石。
  但何礼遇几人脸上的神情则颇有深意,尤其那笑容更真了。
  “但,我正在找补救的办法。”说完,他视线落在手中茶盏上,眼瞳半垂。
  “嗐,”叶觉裴放下筷箸,“要我说年轻人还得从基层历练,阿韫也别折腾了,回来叶氏,有我们几个叔叔在,难道还会让你吃亏不成,何必跟你那什么同学东奔西走搞得劳累不堪。”因没邀到林锐,叶觉裴更加相信叶景韫与林家公子关系也仅此而已,他的这个侄子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,完全无需如何礼遇所想的那般杞人忧天。
  “年轻人嘛,”叶年盛顿顿,“就该去干去闯,失败也不怕,成功更好。”
  “四叔老了,无力再折腾。”
  叶景韫宛若被兜头一盆冷水,寒意迅速游走四肢百骸,缓缓抬起头,入眼帘的是各位叔叔状若关心的模样,他竭力挤出笑应对,对叶年盛的做法表示理解。没人愿意做赔本买卖,尤其商人。
  “我就说嘛,老四是支持阿韫回归叶氏从底层历练的。”何礼遇满眼笑意。
  局势已经很明显,叶景韫彻底孤立无援了。
  他们只需动动手指,便能轻易摧毁一族之长,让精明的叶年盛悬崖勒马、及时止损。
  胜负已定,毫无悬念。
  第151章 延维(二
  “但未来属于年轻的一代。”
  叶景韫霍然抬头看向叶年盛。
  “我们要做的就是用积攒的经验帮他们铺平道路。”叶年盛笑笑, 手搭在叶景韫肩膀上,“我积攒的经验虽不如你其他几位叔叔多, 倒也能起到添砖加瓦之用,此次来出差,行程匆忙也没提前备什么宝典秘籍,就先入股、投资六百万吧,等到时候回去我好好把经验捋捋,给你打包送过来。”
  他说得风轻云淡, 听的人却各个惊愕不已。
  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叶年盛疯了,竟拿六百万打水漂!
  叶景韫则是迅即从愕然中回过神,说:“我不会让四叔失望的。”
  “年轻人嘛就要敢干敢想。”叶年盛视线扫过众人, 再丢下一记重/磅/炸/弹, 微微眯眼, 掷地有声道:“四叔永远支持你。”
  摔杯的信号已响。
  何礼遇等人还以为叶年盛此前帮叶景韫只是头脑一热,可现在看来他已经作好抉择了,既然如此,也不必再遮遮掩掩,一切都能拿到明面上来了。
  “我们几个叔叔也支持阿韫,各位回去可得连夜整理一份经验礼包送至阿韫手中。”何礼遇面上笑, 发话。
  “那是自然。”几人一一附和,“定倾囊相授。”
  “侄儿在此先谢过各位叔叔,必定全盘接下。”话几乎是从喉间逼出,叶景韫眸光冷冽同他们对视,露出个痞气的笑。
  “阿韫,还不敬各位前辈一杯。”叶年盛将他们称之为前辈。
  叶景韫倏忽而笑,举杯道:“日后,还请各位前辈多关照。”
  何礼遇等人将他们之间划清界限, 也将最后一点亲情束缚彻底砸断,同他碰杯。
  一顿饭吃下来,几人各怀心思,皆吃得很不爽快。
  因叶年盛前来出差时间并不充裕,叶景韫在饭后连夜让人拟合同,并与宋一珣商议,翌日早早便将合同签订。他叫上宋一珣,两人以卓凡老板的身份正式邀叶年盛吃饭。
  在他面前,叶景韫收起锋利棱角,两人的相处模式少了几分利弊权衡多了份叔侄间的温情。
  饭局上,叶年盛没有老生常谈,也没有那些陈词滥调,只告诉他们自己不参与决策,如若有需要把关的也可以来找自己。
  “我不常居国内,公司交由你们打理,若忙不过来我就抽几个人手过来帮你们。”叶年盛点燃烟,见两人忽然顿住,旋即转了话题,“不过年轻人嘛,都喜欢无拘无束,这样也好,放开手大干一场。”
  “谢谢四叔。”叶景韫确实不希望突然插/入新的人手,他有他的考量。
  饭后,三人刚从包厢出来走至走廊,就让人拦住。叶景韫当即让人护送叶年盛离开。
  “四叔放心,私事儿。”看对方连连回头,叶景韫赶忙解释,待目送对方进入电梯,他才敛了笑。
  不待两人开口,拦路的林咎猛然出手拎起宋一珣衣领将其掼到墙上。
  “兔子呢,他怎么又不见了?”
  林咎回到公司,发现假没人请,连白净幽也矿工了。他正准备找宋一珣好好质问几番,岂料汪君尧那个周扒皮走哪儿都捎上他丝毫不留休息时间,还一路摆脸色。
  叶景韫见状,刚想动手就被宋一珣制止,这是他与林咎之间的私事,不想外人插手。
  小狼崽至今毫无音讯,宋一珣本就压着股怒火,此刻林咎眼瞎非要往枪口撞,他便不再忍耐,曲肘径直砸在林咎腕骨上,趁对方脱手的瞬间抓住手腕将其拷在后背,一手抓住他头发将人抵在墙壁。
  “白净幽不喜欢你,识趣的就麻溜滚开,否则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  林咎一时转不过身,脸颊撞在墙壁,冷嗤:“说得好像我离开,你俩就能安稳在一起似的。不提身份差距,你扪心自问所做的哪一点不是在伤害他。”
  “假期带着人出去,结果呢,丢他一人在海岛,可你明明知道他方向感不好;分手后仍旧折磨他,不时晃到他面前。”
  “住口!”宋一珣让他的话惹得怒目切齿,抓着人脑袋就往墙上砸,“我没有丢下他!”
  林咎不怒反笑,剧烈挣扎挣脱宋一珣的禁锢,盯紧对方,“可他现在不见了。还是因为你,都是你的错!”他窥到宋一珣内心裂开缝隙,于是毫不犹豫地将那泛着悲伤的黑雾扯出来剖开。
  “是你害了他。哪怕你有丁点儿爱他护他,也不会强行把他留在身边,你明知人妖殊途,却还是为一己之私用所谓的爱诱骗。你难道不知情最伤人?你知道!但你根本没考虑过将来你死了,他怎么办——”
  “你只在乎自己能不能从他身上获得开心!”
  林咎字字珠玑,拿着最锋利的刀往宋一珣心脏扎。
  果然,宋一珣瞬然苍白了脸,不由颓然往后退。
  叶景韫伸手抵住宋一珣后背,警告林咎,“破坏别人的感情,不以为耻反以为荣,还在此颠倒黑白,我看你是活腻了!”
  林咎眼露不甘,然现下伤未痊愈,的确不宜跟两人硬碰硬,遂临走时丢下话:“纵使白净幽不喜欢我,但你,绝不是他的良配!一人一妖自古以来都没有好结果,你莫要贪图片刻欢愉而将他推入深渊。爱是让双方变得更好,而不是将对方拉下来饱受痛苦、伤痕累累,你做不到给他无忧无虑的生活,就及时停止所谓的‘爱’,不要再捅他刀子。他只是个笨蛋妖怪,并非不会痛。”
  语气相当平和,甚至称得上温声劝导。
  宋一珣脑袋轰然空白,耳畔嗡鸣不止,眼前发黑,若没有叶景韫撑着,早已倒地。
  “怎么,你还真把他的胡言乱语往心里去?”
  ?
  宋一珣茫然抬头,良久哑声:“可他说的,也并非全是假话。”
  譬如自己死后,白净幽该怎么办。
  见他状态不对,叶景韫赶忙出声:“毛绒绒,那不是你的错,想必白净幽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,他会伤心的。”
  “伤心?”
  宋一珣不要小狼崽伤心。他忙不迭搓了把脸,冷静说:“回去吧,叶哥,还有好多事要处理。”
  “想明白了?”
  “嗯。”宋一珣撒谎,实际上适才林咎的一番话使得他更加迷茫,有些许动摇了。他是爱白净幽没错,爱到自愿放弃所有,可他也明白了:
  爱是坚不可摧。但白净幽会痛。
  如果爱的代价是白净幽遍体鳞伤,那宋一珣宁肯不要爱。
  自那晚后,宋一珣将自己埋入忙碌中以此麻木自己,学校、公司、宴会来回跑,偶尔接些委托,准备论文事宜。
  冬至过后,宋一珣搬到蓝星湾的房子住,期间频繁梦见白净幽,梦境画面简单得不能再简单,皆是小狼崽扬起灿灿笑容,双手撑在膝盖,头顶是那片橘红火烧云。
  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。
  短短十几秒的场景占据着宋一珣一个又一个整夜,他再也忍不住,决定于深夜偷偷前往郢州。玻璃窗外的万家灯火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熄灭,他抵达雾松岭时已是早晨九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