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
  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小妖怪心里叹气一声,拍拍屁股站起来,神情很冷漠,看都不看楚木一眼。
  “他说的也对,你犯了那么多杀孽,也该诚心悔过悔过,免得将身上的怨牵连到我这里。”
  “我——”
  “你什么你!”
  仗势欺人的乔久一脚将楚木踹在地上,眸中的恶毒毫不遮掩,嘴角高高翘着,高声斥骂:“耳朵聋了?没听到侯爷的命令吗?!”
  站在院外的杜流云等人看得气血上涌,个个怒目圆睁,恨不得提刀把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剁了!
  可偏偏楚木说过这是他的私事。
  真是荒唐!哪有人上赶着给人这样欺负的!而且那可是楚木,是以着一己之力荡平山匪,转手带人攻占腐败的青州知府,开仓赈灾,收编流民,两天便将这地牢牢掌握在手。
  他势头凶猛,所有奴隶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,包括报国无门的杜流云。
  可现在,那暴虐血戾的领袖却微微颤着身体,卑怯而顺从朝着江颂跪下,哑声解释:“奴从未滥杀无辜。”
  江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,漂亮的小脸缓缓划开恶劣的笑。
  “那又怎样?”
  “我说你脏了你便脏了,任何的解释都是辩驳,我一点都不想听。”
  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,转身随口吩咐道:“乔久,进来伺候我睡午觉。”
  楚木猛地抬头,眼尾血丝浓重到几乎渗血,“小侯爷……”
  “啪!”
  乔久趁机给了楚木一巴掌,恶声恶气:“狗东西!没听到侯爷不想听你说话吗?!”
  他心里那口恶气出得痛快,转身凑到江颂那里时,又卑躬屈膝讨好的厉害。
  “侯爷您请。”
  江颂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,有些膈应,于是便佯装没看见大摇大摆的朝屋里走去。
  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关了起来,隔绝了属于江颂的一切。
  可也正因为如此,那几乎把人逼疯的妒忌更是肆无忌惮,无数怪异的呢喃像是刀子一样往楚木脑袋里钻。
  ——“看,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丢掉你。”
  ——“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,为什么总要自以为是呢?”
  ——“好笑好笑,你以为他执着的追出来是为了你吗?他只是和魏迟偶然路过而已。”
  ——“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?他要驯化你,扭曲你的人格和认知,在你彻底离不开他时,他的折磨才真正开始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字字句句,纷杂吵嚷,撑得楚木头疼欲裂,逼得他弓紧腰背喘息,猩红湿润的长眸一片空洞惊恐,魔怔般反复对自己呢喃道。
  “没关系,只要再听话一点就好了……”
  “……没有被丢掉,只要再听话一点……”
  “……我只要再听话一点……”
  森冷的秋风卷着这喃喃细语飘飞到角落,守在院外一些耳力好的部下听得一阵毛骨悚然。
  一直到黄昏,江颂的房间才有了些动静。
  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过的楚木呼吸颤了颤,急切的看过去,才发现出来的不是江颂,而是乔久。
  他擒着笑,眼皮压着,冷嘲热讽:“哟,还跪着呢?”
  楚木没有说话,只是冷淡而平静的敛回目光,挺拔的脊背让他在黄昏下像是一颗沾血的青松。
  乔久嘴角的笑又僵硬了几分。
  贱狗!长着这样一张脸来做什么?勾引小侯爷吗?!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?!!
  心里妒忌到滴血的乔久在身后悄悄抽出了一把刀,眼神死死盯着楚木那张脸。
  要把他剥下来……
  最好能缝在自己身上。
  这样,他大概就能多看自己几眼了,不会再像今天这样,明明是伺候睡觉,却连内室都不被允许踏足!
  如果有了楚木这张脸,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……
  乔久眸中的贪婪泛着红光,一步一步靠近,在某一瞬间兴奋至极的抽刀,却在咫尺之间时被猝不及防的攥住手腕。
  楚木撩开眼皮,乔久这才看清楚他蜿蜒在瞳孔周围的血丝,狰狞诡异,随着瞳孔轻轻颤着。
  “……你身上,有他的味道。”
  “脏掉了。”
  轻而又轻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,乔久甚至还没听清,便见面前这人手上忽然用力。
  “咔擦”一声脆响,乔久的手腕被完全折断,断裂的骨头甚至戳破皮肉横冲直撞式的袒露出来。
  其主人还来不及发出半声惨叫,就被楚木夺过匕首划破喉咙。
  鲜血在夕阳中飙出血花,染红了楚木的大半张脸,他神情诡异的愉悦,嘴角轻轻翘着,捂在乔久嘴上的手没有一丝松懈。
  “嘘。”他轻声说:“莫要吵到我的小菩萨……”
  乔久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了,仰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,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来,浸没了楚木的手。
  他像是看不到般,眸光空洞得可怕,哑声呢喃:“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呢?”
  “你不知道我只有他吗?”
  刀剑顺着裂口刺入,妒忌开始显现出端倪,于一片血肉碎裂声中,他长长叹息。
  “乔久,你是在要我的命啊……”
  第38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6
  汴京, 风声萧瑟,残阳似血,立于太和殿正前方的谢浔之背对余晖, 眉目轻压, 脸色苍白, 寂静得像是一尊温良的玉。
  高坐皇位上的老皇帝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, 此刻双眼浑浊,嗬嗬喘息,眼皮褶皱压着的眸光中尽是簇了毒的恶意。
  他等这一天多久了?
  十五年!整整十五年,自从谢浔之及冠入朝以来, 祁家的天下就名存实亡,自己更是被架空成仰人鼻息的废物。
  若不是如今自己生了个成器的儿子,设圈套让那江家那小子丧命,这谢浔之怎会自乱阵脚。
  如今不过两天两夜时间, 这权倾朝野的首辅便被祁政围困至此, 于朝臣间孤立无援, 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架势。
  甚是快哉!
  老皇帝死死握住龙椅扶手,哼哧喘着气, 赤红着一双眼睛狰狞问道:“罪臣谢浔之!为何不跪?!!”
  底下站着的人无波无澜,身后群臣躬身垂首,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, 诡异的寂静中,风轻轻的吹,撩起几许这首辅大人的发尾,几缕银丝刺目而扎眼。
  老皇帝看不见,他只看得见自己的禁卫军层层包围了整个大殿,马上……马上谢浔之就会被他捣成肉酱!亲自缝到狗肚子里去!!
  一想到这里, 他便兴奋到浑身发抖,甚至等不到祁政过来,他便颤巍着干瘦如柴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去。
  “跪啊!你给朕跪下!!”
  他目眦欲裂,执拗疯狂得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,却也怯懦至极,隔着一段距离便不敢靠近谢浔之,只会声嘶力竭的喊:“一个个愣着干什么?!没看到他在忤逆朕吗?!”
  “禁卫军听令,都给朕杀了,一个不准留!都杀了都杀了!!全都扒皮抽骨捣成肉泥,拿去喂给那些贱种们!!”
  他语无伦次的咒骂着,一如往常在内廷那般,只是不同的是,这次再没有人争先恐后的把人活活捣碎给他看了。
  唯一注视这场闹剧的谢浔之似乎已经被耗光了所有耐心,轻轻撩开眼皮望向上座。
  祁政没有来。
  轻而又轻的叹息毛骨悚然的落下,谢浔之重新压下眼帘,一步一步迈向老皇帝。
  “怎么办呢……”
  “……我家颂颂丢了。”
  他细细的呢喃着,满是疑惑:“陛下,您知道该怎么找回他吗?”
  不等老皇帝做出什么反应,一柄长刀便猝不及防的洞穿了他的心口,翻搅。
  大口大口的血从老皇帝嘴里涌出来,他痉挛着身体,瞪圆眼睛,目光似乎还停在那些残阳中一动不动的禁卫军身上。
  光影渐渐从太和殿退了出去,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,谢浔之颤了颤呼吸,眉头轻轻蹙着,似是很可怜被串在刀上的老人。
  “是不是很疼?”
  回答他的是一阵比一阵微弱的呼吸,但谢浔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“不礼貌”,只是湿红着一双眼,古怪的颤着身体,轻笑:“……我也是。”
  “心脏烂掉了。”
  “很奇怪,我明明已经伸手进去摸过了,我的心脏还长在原处,可为什么整个心口都空荡荡的呢?”
  谢浔之似乎只是简单的疑惑,想从年迈的长者那里得到些答案,因为他真的很困扰。
  占据他所有灵魂和生命的主导者一言不发的主动离开,为什么呢?
  漂亮的小鸟是不是该做一只小金丝雀了?
  他想大概是的。
  谢浔之下颌沾着点点血渍,印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艳丽得如同吃人的妖孽般。
  他嘴角一点点翘起,踩着皇帝的血泊,一步一步迈上那天下之主的位子。
  他养在心脏上的雀儿飞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