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权势
  旭日初升,兄妹俩一如往常前往馄饨铺子做工,路过一处地界时,韫宁发现前方围满了人。
  那里正是回春堂的位置。
  她走近看去,只见回春堂门前贴出一张醒目的告示,两名伙计正高声宣读:“即日起,回春堂各类药材均以平价出售,绝不加价!”
  百姓们欢欣雀跃,议论不断。
  “真是天佑大晋啊!往后头疼脑热,总算不必硬熬着了。”
  “何止回春堂,我今早走过叁四间医馆药铺,门口都贴了这样的告示。”
  “听说是太子殿下严令查处,专门整治囤货抬价的黑心药商。”
  “太子殿下仁德!这是实实在在为民造福呀!”
  人群响起一片激动的附和声。
  韫宁沉吟不语。正当她思忖之际,不经意间撞上一道目光,那正是守在门口的打手。
  她下意识地拉起哥哥快步离开,却被打手们拦住了。
  “我们掌柜有请。”打手客客气气,一改往日戾气,竟还多了几分畏缩。
  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,韫宁让哥哥留在外面守着,她则跟随打手步入回春堂的内室。
  掌柜早已等候多时,一见到韫宁的身影便疾步上前,躬身相迎,脸上堆满恭谨与惶恐。
  “几个护院有眼无珠,冲撞了姑娘,老朽深感歉疚。”
  说罢,掌柜朝门外厉声喝道:“那几个不长眼的蠢材还不快滚进来!给这位姑娘赔不是!”
  几个打手点头哈腰,诚惶诚恐地向韫宁道歉。
  韫宁冷眼睨视,默不作声。
  这般轻飘飘的道歉,显然不够诚恳。
  掌柜抹了把额头的汗,朝门外大喊:“来人,上棍棒给我打!”
  几个打手吓得扑通跪下来,连连叩首求饶,可韫宁依然面不改色,仿佛眼前一切与她无关。
  棍棒重重落下,打在男人们的背脊上,沉闷响声夹杂着压抑的痛叫令韫宁的神色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,她的嘴角慢慢扬起冰冷弧度。
  一棒接着一棒,宣泄她积压许久的不满。
  直到他们的后背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,她才感到畅快。然而在她看来,这点责罚远远不够。若依她的性子,该打得他们五脏破裂,七窍流血,还要泼上盐水反复折磨才算尽兴。
  不过她也清楚,如今的自己还没有肆无忌惮的底气。
 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,场面惨不忍睹,几个打手意识涣散,被人架着拖下去了。
  掌柜目不忍视,不禁瞄向韫宁,见她波澜不惊,一脸漠然,一股寒意窜上他的背脊。
  他立即奉上一个锦盒,躬身赔笑道:“是老朽管教不严,万望姑娘海涵,区区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
  韫宁打开锦盒,正是她所需要的第叁味药材。
  曾以为需费尽周折,甚至危及性命之物,竟如此轻易地呈至眼前,她脑海中蓦然浮现回春堂前百姓欢腾的画面。
  权势二字,更胜千金。
  她从前只有浅薄的认知,如同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重重宫阙,看得见,摸不到。如今亲身体验到权势的威力,顿感昔日想做大财主的心愿稚拙至极,如同井底之蛙。
  她感到心底的某一处在膨胀,令她澎湃,令她激荡,好似什么东西快要喷薄而出。可当她的视线落回锦盒里的药材,陆月溪遮着面纱的脸庞浮现眼前,最柔软的心尖仿佛被揪住,不可遏制地痛了下。
  韫宁扣上锦盒,心绪复杂。
  掌柜又拿出一个雕花方盒,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,“程公子拿自家传家宝抵押药钱,老朽怎敢收下?这味药材本就是给姑娘的赔礼。”说罢,旁边的小厮端上一盘银子,掌柜继续道:“老朽找不到程公子的住处,劳烦姑娘代老朽归还。”
  他言辞恳切,眉眼间却藏不住惶恐。
  权力之下,人人自危,更让韫宁确定心中猜想——程道荀背后的势力与当朝太子有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