抛弃阴湿表兄后/染指皎月 第31节
  彼时,闲云院。
  浓雾从竹林升腾而起,笼罩住了整个院落,天地一色青,犹如沧海茫茫,暗潮涌动。
  至高处的竹亭里,莲花青铜雨链从屋檐垂落,随风而动,敲打出雅静的音符。
  谢砚一袭玉色交领大袖衫坐在矮几处,因在家中养伤,长发半束半扎,轻风拂着鬓边碎发,他以手撑鬓,坐观轩外行云。
  陆池则坐在矮几的另一边,囫囵吃了几块糕点,“外面乱糟糟的,我忙得连顿饭都吃不上,你倒会躲清闲!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参你和你兄弟的、要抄侯府的、要你脑袋的本子那简直就是雨后春笋,除之不尽啊!”
  谢砚淡淡回眸望了他一眼:“是哪些人按耐不住了,都查清楚了吗?”
  “这个自然。”陆池将一份名册递到了谢砚手上,“你这招不破不立倒是极好!挖出许多隐患,整好一次斩草除根!太子让你暂且再忍耐,半月可成事。”
  太子手握北盛大半权利,早有问鼎之势。
  然圣上年过七旬仍不舍放权,近日频频传出流言:圣上意图废长立幼,立宋贵妃之子为太子。
  太子逼宫势在必行,可此举成王败寇,必先扫清一切隐患。
  于是,谢砚很早就向太子提出以身入局,做一出侯府败落的假象。
  等谢砚失势革职,居心叵测的人定会一一浮出水面,要断太子臂膀。
  太子党再黄雀在后,将这些人一网打尽,将来太子称帝则再无后患。
  这份名册便是近几日参谢砚,亦或是暗中与其他皇子有勾结的墙头草。
  谢砚略扫了一眼,指腹松开,名单随风卷入了风暴中心。
  风卷残云,纸张被淋透,被撕碎,随狂风飞远。
  陆池伸手去抓,却以来不及了,“喂!好不容易收集到的!”
  “我已记下了。”谢砚不咸不淡挑着鎏金香炉里的香灰,袅袅青烟从他指缝穿过,散出怡人的檀香味。
  “我这院子里到处都是耳目,放这东西在府上不安全。”
  “行,就你记性好!”陆池啧了一声,撩开袍子,坐回了原位:“不过说真的,有一点让我很不解,为何我们刚要做局,表姑娘就这么巧在侯府找到了顾淮舟,向你发难呢?”
  谢砚指尖一顿,不置可否。
  陆池觉得不对劲。
  这谢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姜云婵在他身边做小动作,他能察觉不到?
  还是说……他故意放纵姜云婵找到顾淮舟,故意纵她揭发,表姑娘就这么自然而然成了他们计划中的一环。
  现如今,表姑娘只怕还心生愧意,觉得自己害了谢砚。
  好一出苦肉计!
  陆池不由感慨:“老实说,顾淮舟到底是你囚禁的,还是老大?”
  “顾淮舟不都自己亲口说了吗?”谢砚挑着香灰,不紧不慢道:“我为何要亲手做这种事?”
  不亲自做,那就是间接做了!
  陆池打了个响指:“是你向谢晋泄露顾淮舟掌握了他罪证的事?他狗急跳墙囚了顾淮舟?”
  “我这大哥啊,就是行事易冲动,容易被激怒。”
  谢砚不过三言两语,他就敢囚禁顾淮舟。
  再三言两语护一下姜云婵,他就被激将,去围堵姜云婵。
  最后,反而把姜云婵逼到了谢砚身边。
  谢晋这样没脑袋的人,实在不配活着。
  谢砚唏嘘了一声:“你安排一下,找机会我去看看他,想来这也是我们兄弟最后一面了,可怜呐!”
  “行,懂了!此番你对你家大哥也算物尽其用了。”陆池道。
  说到底,谢晋、顾淮舟,甚至姜云婵也都不过是谢砚手上的棋子罢了。
  从一开始,他就挑唆谢晋囚禁顾淮舟,反而自己做好人将姜云婵护在了身边。
  再到后来,他纵容姜云婵揭发囚禁之事,借姜云婵之手再给谢晋添一笔罪名,并锤死谢晋贪污军饷的罪名。
  谢晋也算走到头了。
  甚至,连最后那支白羽箭也不过是谢砚设计中的一环。
  他就是要让百姓知道他用命护住了顾淮舟,与谢晋绝不同流合污,如此就算谢晋死罪,也影响不到谢砚分毫。
  甚至已经有百姓为他鸣不平,认为他并未作恶,却被革职,实在不公。
  将来太子起势,这股鸣不平的声音就会成为谢砚扶摇直上的助力。
  “还得是世子机关用尽。”陆池拱了拱手,自叹不如,“不过呢,有件事你还真掐算不准……”
  谢砚掀眸。
  陆池挑了下眉:“你是不是全然没想到,你中箭的时候,姜姑娘看都没看你一眼啊?”
  嘭——
  谢砚手腕一转,将香炉猛地推向陆池。
  “哟!急了?”陆池扶住香炉,身体越过矮几,贴近谢砚,“我说的可是实话!表姑娘的心上人回来了,人家还会要你吗?”
  “是吗?”谢砚不以为意嗤笑一声,目光一转。
  茫茫雨幕中,蒙面姑娘撑伞站在不远处,衣袂飘飘。
  姑娘着了妆,头戴桃花玉簪,容色昳丽,身姿婀娜。
  她只静静站着,身后的苍山竹海、盛京繁华,都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  若非陆池提前知晓蒙面姑娘的身份,其实很难将眼前人与表姑娘联系在一起。
  表姑娘一向不施粉黛,身上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气质,与世无争。
  而今她这般盛装打扮,俨然是打算以谢砚爱妾的身份,重回谢砚身边了。
  “你怎么做到的?”陆池讶异不已。
  “你该走了。”谢砚比了个请的手势,见陆池赖在原地,又多送他几个字:“如你所说,不破不立。”
  从前谢砚也想过把那根长在他和姜云婵之间的刺藏起来,久了就消散了。
  可姜云婵偏要去挠去碰,那就只能挑破它,毁了它!
  “总要让她亲眼看着这刺是如何没的,她才死心。”谢砚漫不经心道。
  陆池到底是外人,不便再说什么,拱手离开了。
  他从谢砚眼前走过,割破了谢砚与姜云婵交汇的目光。
  等两人再次目光相接时,谢砚又变回了那个谦谦公子。
  他一如往常谦逊地对着远处的姑娘颔首示意,而后给桌子对面的空杯斟了盏茶。
  姜云婵知道这是示意她过去坐,只好硬着头皮,走过去,坐在对面抿了口茶。
  谢砚什么也不问,又递了盘桃花酥到她面前,一边篆香,一边静静等着她。
  姜云婵心里装着事,可不及他云淡风轻,终究先开了口:“世子……你想让我做到何种程度?”
  “妹妹觉得……我想要何种程度?”
  谢砚手一顿,深邃的眸睇过来,那样沉静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,看进她的身体。
  第27章 妹妹将来只会有一个身份……
  姜云婵心口跳得厉害,避开了视线。
  谢砚又无奈地笑:“我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呢?”
  谢砚终归还是世族君子,总不至于做出强抢民女之事吧?
  他一贯自持,不可能为了她毁于一旦。
  况且,他身上有伤,不至于,不至于……
  姜云婵如是自我安慰了一番,暗自吐纳,“我与淮郎下过聘礼,写过婚书,所以我可以尽量配合世子,但绝不能有违婚约。”
  “婚书?”
  “是!”姜云婵笃定道。
  当初两家订婚,婚书谢砚也过目了的,官府都认,他总不能不认。
  “婚书啊?”谢砚嘴角一丝莫测的笑意一闪而过,“这个自然,违背婚书,非君子所为。可妹妹,何为违背婚书?”
  这话把姜云婵问住了。
  怎么才叫违背婚书呢?婚书上也并未言明。
  姜云婵以为人心里该有一把尺子,“不可行男女越矩之事。”
  “何为越矩?我与妹妹孤男寡女坐在此地喝茶算不算越矩?你我同处一室又算不算越矩?如果这些都算越矩,那你我要如何演下去?”
  “……”姜云婵一噎。
  她知道此番回来,有所牺牲不可避免,可牺牲也得在人接受的范围内,“不能做那样的事。”
  “何事?”谢砚眉眼带笑,歪着头凝望她,“妹妹总要说清楚,免得到时候不清不白,又惹妹妹不高兴了。”
  姜云婵窘迫不已,红了耳垂。
  有些事叫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如何说得出口?
  可谢砚说得有理,不讲清楚,难免生出龃龉。
  “不可肌肤相亲,不可有妄念,更不能……行鱼水之欢!”
  姜云婵说着说着,头越垂越低,双颊微鼓,红霞已漫向脖颈,剔透的肌肤上连绒毛都清晰可见,彷如一只初熟的蜜桃,轻轻一碾,便能沁出水来。
  而那颗蜜桃于枝头摇曳,已然摇摇欲坠,再一阵风,便会落入手掌心。
  谢砚淡淡应一声“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