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
  比起坐在席位上的统领,站在身后的继承人们更愿意互相比较,他们低垂目光,不代表会低垂头颅,前者是大族之礼,后者是进入此处门槛。
  砰!玉门被踹开。
  萧天承独自走进,身后无人。
  他径直走到萧家的位置,拉开椅子坐下,扫视一圈后啧嘴:“多久开始?楚家那畜生还不来?”
  没人应答,在场者都是与他父亲平起平坐之人,没有义务迁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。
  “问你们呢!那只姓东的虫子多久牵过来?”
  萧天承猛拍圆桌,但没有引起丝毫震颤。
  他虽天赋出众,但年纪尚幼,不过化灵境,是此时修为最低者,连日阳灵石都无法撼动。
  白以云冷漠地撇其一眼,表情未变。
  因为萧家席位就在白家身边,按照萧天承的性子,长久无视会激怒他,白以云需要判断是否出手。
  “你们!”
  大门再次打开,平稳脚步声响起。
  白以云瞳孔微缩,忘记礼仪,下意识抬眼望去。
  许久未露面的时阙进入仙议庭。
  收敛的气息如池水,让其身更易渡上光辉。
  即便所有目光都聚焦,少年依旧缓缓走向主位,那是跃云阁的位置。
  灵力眼一事后,仙议庭一致认为时阙不该再出现于此。他若失去稳定,那就不该是上桌者,而是决定去留的物品。
  但因东占一事牵涉复杂,时阙成为受害者,内阁称他的所作所为都是「邪术蛊惑」,最关键还有沈白两家的提议,他便再次代表仙门第一的跃云阁参加议会。
  时阙并未坐下,安静地站在椅后。
  在场者悄悄收回视线,知道时阙在表示对内阁的尊重。
  十七个席位只剩楚家未到,随着时间流逝,已有人微微皱眉。
  时阙打破寂静,他微笑道:“议会时辰不可耽搁,请各位前辈决定是否开始。”
  “不可,此会是为解决界内纷争,楚家乃旋涡中心,怎能不到?”白家家主白珞厉声道。
  在场皆知白楚两家近日摩擦不断,甚至有传言两大家族会最先开战。而白珞今日要戳穿楚家妄图干涉「天乙灵脉」一事,必须要等楚家人到场。
  泰和尊主是彻头彻尾的楚派,地灵脉一事也暗地分羹,语气微刺:“白家主一来便把楚家说成纷争元凶,是否有失偏颇?应该先审问跃云阁那押送来的邪修才是。”
  “尊主说的是,白家主也稍安勿躁,依我看楚家少主代父主持大局事务繁忙,还在准备说辞,说不定只是忘了时辰。”
  沈家家主沈鱼看似中立,但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楚家没底气。
  “有什么可准备的?浪费时间!”萧天承身子后倒,完全融入不了氛围。
  泰和尊主看向时阙:“首席,你不如先压那邪修前来,我等问完话,再与楚家讨论不迟。”
  他已经把东占定为邪修。
  这不是最好的方向,但一直僵持也不行,在场者都默认同意,白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。
  时阙:“既然如此,先请东占师妹与各位前辈相议吧。”
  这一瞬,有细心者眼神闪烁。
  时阙礼貌到让人错以为东占并不是蛊惑他犯下大错的真凶,而是一个被邀请来仙议庭的宾客。
  话落安静,在场者皆境界深厚,能听见门外慢慢走近的脚步声。
  步伐虚浮,明显天赋不佳修为尚浅,甚至连塑道境都未触到。
  此人若不是牵扯众多事宜,再过万年也无资格来到这座殿宇。
  可偏偏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她。
  一步又一步,清晰如宣告之钟,比任何一个掌权者到来时都引人瞩目。
  终于,门被打开。
  吉洲站在犯人身前,开门后退开,前方威压实在可怕吉洲头都不敢抬。
  白以云浑身一颤,突然察觉到什么,她转头回看。
  天运首席抬眼注视来人,红瞳如艳丽之花,簇拥其形,又如猩红之蛇,缠绕其身,妄图溺毙对方。
  震惊如针,瞬间刺满白以云后背,她想要提醒母亲此次会议可能有变,但已经晚了——
  嗒。
  来人的脚步声很重,如同沉闷鼓点。
  仙议庭的殿宇地面不染一丝尘埃,伟大的上位者来此落座时,只带了香雾与灵波,没有丝毫污秽进入此处。
  低微者每一步都在殿堂踩下脚印。
  血与泥土,还有各种灰尘组成肮脏又不可忽视的痕迹。让所有人都将她走来之路印入瞳孔。
  身为罪人,她本该在远处跪下,现在却走向圆桌,甚至……
  “放肆!”泰和尊主只来得及呵斥两个字。
  因为他话音落下,恐怖的剑意直悬头顶,主位的少年连眼神都没有施舍,毫不迟疑的杀意铺天盖地。
  日阳灵石之圆,起点在北方主位。
  在四周震惊的目光中,时阙低头,将灵椅拉开。
  东占缓缓坐下,神态疲倦,但坐得理所当然。
  她沾满血与污垢的手放上桌子。
  “各位前辈日安,我名东占。”
  女人有一双漆黑的眸子,与她对望时,直坠深渊之底,难以逃离。
  “前辈们事务繁重,所以东占开门见山——今日之后,我将独掌界内之权。”
  第82章 选择 东占的夺权冒险
  她的宣告是在场所有人听过的最可笑之言。
  蔑视与嘲弄是首先摆上桌的东西。
  短暂寂静后, 第一个质疑者出声。
  “你?你要独掌界内之权?”泰和尊主怒极反笑,上下扫视她,就像在看街边乞儿讨要天子皇座, “若你是我派弟子, 此言出口瞬间就该斩魂示众。”
  白珞也皱眉, 东占告知地灵脉之事,今日若审判她, 白家至少会保持中立, 但情况出人意料:“东占弟子慎言,今日仙议庭是为众多重要事宜召开, 你……”
  “哈哈这虫子疯了, 让她继续说,现在杀太可惜!”萧天承打断白珞,他是在场唯一兴致勃勃的人。
  与此同时,其他参议者或沉默或轻笑,在他们看来这是冗长会议前的滑稽表演,东占跟处决前夜癫狂的死刑犯一模一样。
  东占抚摸光滑的桌面, 食指弯曲, 用指节叩向桌面。
  ——噔噔。
  声音不大,却让气氛凝滞。
  按理来讲, 日阳石桌硬度世所罕见,不该被修为低下的她敲响。视线从四面八方看来,最终汇聚在她沾满血的指节。
  噔噔。
  第二声。
  脆弱手指下是极强大灵气,能压登仙者心境,只落在她敲桌的那一小块地方,保护她的身躯血肉,使这世间最高之桌被她敲响。
  时阙站在主位椅后, 默不作声。
  东占抬眼,语气轻缓:“我只会敲十二声。”
  “若诸位前辈没有同意我接下来的请求,十二声结束后……”
  在东占说话时,大多数掌权者依旧看着时阙。
  但沈家主的视线短暂停留天运首席后下移。
  以谋略出名的沈鱼眼神闪烁。她默不作声地拉过自己弟子,这小孩还瞪着眼发呆。
  “师尊咋了?”沈洸问。
  沈鱼没有放开弟子的手,以往万一道:“闻闻这里有什么东西在。”
  沈洸不明所以但照做,鼻子上方显现灵纹。所有灵气流动灌入她鼻腔,仔细分辨后并未……沈洸突然皱鼻头,顺着奇怪的气息低头。
  沈鱼正要询问,却被弟子反抓住手,手劲极大,就像抓住救命稻草。
  弟子脸色苍白,因直面强大阵法,灵气倒灌使她嘴角溢血,满面恐惧地看向师尊:“有、有……”
  同一时刻,东占声音响彻殿宇。
  “十二声结束后,楚家在秘境布下的炼阵将不被阻止,在座诸位均为阵法耗材,在此陨道。”
  轰———
  黑红的阵纹如蛛网,以议会圆桌为中心往外延伸,阴冷的血雾升腾,将圣洁的议庭笼罩。好似从地狱伸来的触手,此时缠绕每一个人的王座。
  沈鱼当机立断,长剑出鞘,登仙剑意划开,将议庭墙壁全部轰碎。秘境云雾降落,强劲的风吹散人们发丝。
  沈鱼是第一个找到破解之法的人,若阵法只覆盖殿宇,那么强大如她可带弟子全身而退。
  沈鱼抬头,在看清殿外之景后,神情彻底僵住,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主位之人:“东占弟子……连自身性命都要压上吗?”
  东占转头,不回复,手指敲下第三声。
  噔噔。
  此处已是逃无可逃的牢笼。
  数万阵纹穿过悬殿,一直延伸到秘境尽头,然后往上,穿越云雾覆盖苍穹,最终汇聚在议庭圆桌最上方的阵眼——作为阵眼的一缕红魂光芒万丈,如邪魔的诞生之卵,又如新神的哺育之室。
  在座众人皆不是无知者,千百年岁月中他们磨砺出最敏锐的意识,其中包括杀敌不可犹豫的判断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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