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7章
  东风行被他激烈的动作推出老远,幸而被消潇扶住:“胆子这么小。”
  姜枕抽出匕首刚蹲下去,黑气便如畏惧般缩回沙层下。
  “……”金贺动动腿,纳闷:“他们这是怕你吗?”
  姜枕:“或许是胆子小。”
  将匕首收好,他站起来:“走路小心些,别什么都好奇。”
  金贺:“我明白。”
  他开始收拾腿上的泥土,东风行拨动轮椅过来:“没事吧?”
  “没事,”金贺用干净的手挠头:“就是莫名烦躁,想发脾气怎么办?”
  “狗脾气。”东风行评价。
  “……”金贺没了脾气。
  这黑气属实可疑,又把他吓到了。接下来的路没再好奇。
  到了晌午,周边的修士就少了。这儿毕竟抑制修为,天气又那么热,暴晒着走久了就中暑。
  好在消潇进入前准备了符纸,她有心法驱动不费灵力,所以没那么炎热。
  他们也因此走得很快,拉脱其他修士很远的距离。
  “就到这吧,前面的风沙太大了。”消潇蹙眉:“得准备下,往后面退。”
  顶着烈日收拾行囊,搭幄帐的事情依旧是谢御动手。
  姜枕挨在旁边,问:“你热吗?”
  谢御:“不热。”
  “我好热。”姜枕沮丧。
  “……你贴着我。”
  姜枕眼眸发亮,得了人形冰山的准头,立刻放心大胆的在谢御身边各种蹭。
  谢御无动于衷,将幄帐搭好。
  没什么不一样,可看着谢御进去收拾被褥时,姜枕还是觉得伤心。
  他站起来眺望远方,沙粒如刀割脸,喉间好似灌满粗粝尘土,呼吸都有些疼痛。
  或许是因为无事可做的原因。
  姜枕去翻行囊,找到只毫笔,还有小瓶的墨汁。他蹲下来,还没动便沾的满手都是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谢御收拾完出来的时候,便看见姜枕苦着脸,一脸“惹祸了该怎么办”的无措感。
  谢御:“怎了?”
  姜枕伸出手给他看,原本纤长白皙的五指此刻都是墨汁。
  谢御蹲下去,揭开水囊:“洗干净,我去找水。”
  姜枕有点呆:“可以吗?”
  谢御:“嗯。”
  下一刻,他感到眼尾被轻点。
  姜枕朝他笑:“好看。”
  谢御:“……嗯。”
  第149章
  沙漠里水源稀缺, 更何况能望到的边际里皆是平坦的,想打满水囊很难。如此酷热的晌午,都没决定出去。
  消潇给幄帐贴好符纸, 降低了不少温度:“都先歇息吧。”
  姜枕洗净手:“好。”
  进幄帐前抬头望去, 他不禁惊讶:“那边风沙好大。”
  却被道无形的屏障隔绝。
  最后的安宁止步于此, 两边云泥之别, 风暴中的沙漠植被扭曲颤抖,嫩芽也连根拔起,被砂石覆盖。
  金贺道:“我们还得往前走很久,穿过风暴或许就是终点了。”
  姜枕有点忧心:“能抗住吗?”
  他往前, 稍微略过那道屏障,风声铺天盖犹如兽吼般撞过来,震耳欲聋又迷眼。
  金贺:“你别犯浑!快回来。”
  姜枕后退几步,被吹得神志不清。像被逮住调皮的孩子, 回到谢御身边:“嗯。”
  谢御收好水囊, 内心盘算:他们准备的多, 省点喝能撑很久的时间。
  姜枕挨在他肩膀时,谢御回神:“怎了?”
  金贺告状:“谢兄你看好他, 待会儿被风沙卷进去怎么办?”
  谢御低头看姜枕,对方很心虚地别过脑袋。
  “无妨。”谢御道。
  “……你们的事情我不好管。但总不可能这件事你也置身事外、”金贺道:“现在被抑制住灵力跟凡人相同,出事会来不及的。”
  姜枕钻进幄帐里。
  谢御抬眼:“嗯, 我的问题。”
  金贺叹息,看谢御也走进去。
  姜枕逃避似地蜷缩在被褥里,听到谢御走近的声音、最终坐在身旁。
  “会热。”谢御提醒道。
  “还好。”姜枕说,“你不躺着吗?”
  谢御没立刻回答,姜枕翻身,问他:“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画的洗掉?”
  谢御:“嗯?”
  姜枕道:“就脸上这个, 像颗痣很好看。”
  “……嗯,可以。”
  姜枕心满意足地翻回去。
  走了整晚的确有些疲倦,他困得闭上眼,却察觉到谢御的目光。
  “做什么?”
  “无妨,你要睡了?”
  姜枕:“我困。”
  谢御点头,侧回首:“睡吧。”
  “你不跟我一起睡吗?”
  谢御道:“等会。”
  姜枕问:“要等多久?“在忙什么?”
  谢御:“……”
  他没有回答,姜枕道:“我不该问吗?”
  谢御:“没有。”
  他缓慢地躺下去:“不知道怎么回你。”
  姜枕阖眼:“不可以不理我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,”谢御说:“我在想。”
  他侧过身体,怀里便钻进只道侣,像小动物似的软和,还冒着皂角的香气。
  谢御半揽着姜枕:“睡吧。”
  姜枕闭眼,听见谢御平缓地回答他:“不忙,在想过去的事情。”
  “什么事情?”
  “历劫。”
  姜枕没睁开眼,道:“嗯,五情、复仇,还有其他的吗?”
  谢御: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那你在想哪个?”
  谢御道:“都有。五情不说、复仇,我不想再让你跟我蹉跎。”
  姜枕睁开眼,平静道:“你要丢下我?”
  “不是。”谢御抵着姜枕的发旋,彼此的心跳清晰可听:“我在想,或许不用报仇。姜枕,我成为凡人吧。”
  姜枕轻颤,眼里有些泪光。
  “你怎么还记得这个?”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尾音多抖。
  “我不会忘。”谢御道。
  “姜枕、我愿意承受无情道法带来的反噬,粉身碎骨的疼痛也无所谓。”他的语调没有起伏,告诉姜枕:“历练所求的事,我可以不完成。我只求能给你足够多的一生。用我凡人的身份,竭尽全力的爱你。”
  他摸到姜枕的眼泪:“你愿意吗?”
  姜枕看着谢御,回不上气:“你别逼我、”
  谢御道:“我不逼你,你该好好想。别哭。”
  姜枕却觉得伤心:“谢御,凡人寿元不过百年,对我们来说弹指一挥间、若你离去,我该如何?”
  姜枕问:“我随你飞升吗?”
  谢御:“你愿意吗?”
  姜枕翻身,被拥在怀中。
  他该怎么告诉谢御,天地间早混乱了。上界是未断五情的修士当道,他作为妖族注定不能飞升。
  而他曾经的目的,则是戏弄谢御的感情,让他成为上界笑柄。
  谢御静默地等待姜枕的答复。
  他甚至感受不到自身的心跳热烈,悸动。
  半晌,姜枕道:“不。”
  他朝谢御摇头:“我不要飞升,那里不好。对你、对我,都不公平。”
  谢御尚且不明白姜枕的意思,道:“那我堕仙为鬼。”
  姜枕:“我什么都不要。”
  “我说过的,你没有天性去爱我。你是你自己,再是其他身份。”姜枕道,“若你回归上界,有朝还要历劫,我会来找你。”
  谢御握住姜枕的肩膀,分开两人的距离,足够对视时,他只看见姜枕隐忍诀别的难过。
  “如果我不能再回来呢、我不能丢下你。”
  姜枕却清晰的意识到,他们两就是死局。
  飞升后是否被双断五情,暂且不提。以利用为基底的感情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吗?
  就算都迎刃而解,那谢御的真身是不是也修的无情道呢?
  姜枕很冷。
  他别开头,避开谢御的目光:“睡吧。”
  握住肩膀的手忽然用力,有些疼。谢御却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,他只缓慢地松开:“嗯。”
  姜枕疲惫地睁着眼,那些疼痛将心脏扎穿,眼泪将软枕濡湿。
  他很想说,其实他也是无辜的。
  被骗着靠近谢御,被骗着去找阿姐。化形后的百年里数道天雷,他始终没逃过最稚嫩的凌辱。
  谢御能听进去吗、能理解吗?
  他——
  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脖颈,顿时变得冰凉。
  姜枕还没有去摸,谢御便捂住他的眼睛。
  姜枕:“做什么?”
  幄帐里死寂,外头是呜咽如泣的风声。
  谢御:“……无妨。”
  他的声音很闷,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:“睡吧。”
  可即使再小心,姜枕还是察觉到不对。态度强硬地回过头,见到谢御未来得及遮住的唇边鲜血,手背青筋暴起,苍白如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