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
  江斐坐到围栏上,夜风轻拂他藏青色的衣角,他低垂着羽睫,整个人好似要随风而去一般。
  远处偶尔有带着火焰的流光划破星空,不知坠向何方,江斐抬头看流火,而在阁楼的正对面,有人在看江斐。
  一开始,江斐还以为是元极在看他,等他看够了流火循着视线看去,却发现那里是一片如同雾海般的粉色,如同最极致的色彩,点缀在青翠的苍松之间。
  没有人,只有一片桃花林。
  但江斐知道那不是错觉,刚刚有人在看他。
  那是一道非常隐晦的目光,没有多余情感,像一支架在弓上的箭,即将破开空气和层层结界,射穿江斐的心脏。
  江斐脸色淡然,他像是丝毫没有发现这道目光,他从围栏上下来,关上门,向床榻走去。
  屋内烛火摇曳,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涌了上来,江斐停下脚步,他抬起手,雪白手指放在外衣衣襟上,似乎要将外衣脱下来,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,他指间一道电光若隐若现,就在江斐要杀人的时候,那道目光消失了。
  江斐幽幽地笑了,跑得挺快,再晚一秒,他就把对方切成一千零一块,埋到对面的桃花林里。
  要不是刚才这人离得太远,杀起人来动静太大,容易引起注意,这人今晚就得做花肥。
  不过没关系,早晚会把对方切成一千零一块。
  第27章 琼仙宴之行
  江斐在阁楼里看了两天话本,不是他不想去跟元极培养感情,而是元极的老朋友排着队上门,根本没空陪他逛瑶山。
  江斐也挺理解这些老朋友的,毕竟元极是个宅,心里只有修炼,二十年不出一次门,这好不容易出来,当然要好好叙旧。
  云溪可能看出了什么,一直在说月灵国的坏话,说月灵国只有两个季节,常年不是炎夏就是深冬,炎夏的时候像火焰山一样灼热,能把人烤干,深冬的时候雪虐风饕,到处都是冰天雪地,漫天飞雪,嫁过去一定会受不了云云,又说元极都好几十岁了,家里肯定给他安排了未婚妻,叽叽喳喳,说得江斐头疼。
  他不着痕迹地催动一张传音符,让昀明进来,带云溪出去玩。
  小情侣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培养感情,老呆在房里算怎么回事。
  江斐袖里的一张传音符又自动燃烧起来,化作一缕火焰消散,他对昀明道:不把瑶山逛一圈不准回来。
  琼仙宴后天才开始,江斐现在挺无所事事的,他看完话本,盘膝入定了两个时辰,把基础打了一遍,又拿出一堆玉简,修习其他术法。
  还是那句话,看是看不懂的,但修炼这种事,压根就不需要认识字,有天赋,会看图就好。
  盲目地修炼了一通,江斐缓缓吐出一口气,觉得自己又精进不少。
  他抬起右手,掐了个晦涩的法诀,低声道:“禁字诀·朱雀!”
  没有反应。
  江斐“咦”了一声,没可能啊,他可是半个月就速通阵法的人。
  难道是法诀没掐对?
  江斐又试了一遍,摸不着头脑,正巧这时候小萝卜捧着茶进来,他心道:算了,明天再说,先让他填填肚子。
  吃完茶点,江斐把榻上的玉简都收起来,然后来到围栏前,眺望远方景色。
  不知道今年的琼仙宴会有什么安排,听云溪说,往年不是拍卖灵宝灵药,就是各家弟子上台切磋,听起来有些无聊,希望今年可以有新意一些。
  万丈霞光转换成璀璨星空,江斐正坐在案几前画符呢,就看见云溪气势汹汹地走进来,他的身后,跟着沉默不语的昀明。
  江斐奇怪了,发生什么事了,云溪居然这么生气。
  云溪一看见江斐,眼眶瞬间就红了,昀明停下脚步,抬手行礼:“江师叔。”
  江斐放下笔,先问云溪:“怎么了这是?”
  云溪摇摇头,表示自己没事,他勉强道:“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,气死我了,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。”
  江斐看着他,心里微叹,都快哭了,还嘴硬撒谎,看来是又被昀明拒绝了。
  他转过头,对昀明道:“你下去吧,这里不用守。”
  昀明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道:“是,江师叔。”
  江斐抬手倒了杯茶,推到案几一侧:“这么难过的话,放弃不就行了?”
  云溪坐到榻上,他低着头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砸到他白皙的手背上:“可是我真的喜欢昀明师兄,他是这个世界上,对我最好的人。”
  江斐一只手支在案几上,另一只手拿着茶在喝,他道:“昀明是个好人,他对你好,对他的师弟师妹也同样好,但并不代表这是喜欢,你确定昀明真的喜欢你吗?”
  江斐当然知道,昀明是喜欢云溪的,毕竟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,但这不是他三番五次伤害云溪的理由,既然有所顾虑,就不要给云溪任何机会,这不是怜悯,而是残忍。
  云溪愣了一下,眼眶里的泪水还在往下掉,他喃喃道:“昀明师兄是喜欢我的,我每个月只有五块灵石,他怕我不够用,每次都会偷偷塞很多灵石给我,出去做任务,也会记得我喜欢什么,给我带礼物,他还带我去山下的小镇看灯会……如果他不喜欢我,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”
  问题又绕回来了,江斐觉得这两个人最大的原因,就是昀明一直犹犹豫豫,心里明明喜欢,却总是顾虑这顾虑那,明明已经拒绝,下一次却还是出现在云溪面前,给云溪机会。
  江斐从自己刚画的一叠符箓里抽出一张,递给云溪。
  云溪擦了擦眼泪,傻傻道:“怜影,你如今都会画符了,好厉害。”
  上一秒还在伤心,下一秒就由衷地发出佩服的声音。
  江斐没好气道:“我这两个月的修炼可不是白修的,清心符,拿着!”
  云溪好奇地接过来:“清心符?清心明性的符吗?”
  江斐面无表情:“当然不是,这是让你清醒的符。”
  云溪“啊”了一声,他眨了下眼:“我很清醒啊,我就是喜欢昀明师兄,我愿意等他。”
  江斐:“……”他气笑了,将自己画的一叠清心符都放到云溪手上:“放进香囊里,每日换一张,记住了吗?”
  这叫清醒?
  这叫被爱情冲昏了头,连自我都快没有了。
  不过江斐也知道,对这些小炉鼎来说,喜欢上一个人,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,死心塌地的,比魔道妖人专门控制人的邪术还可怕。
  不知道是炉鼎体质使然,还是被从小到大的教育洗了脑。
  “画舫”是什么存在江斐也了解过,一个专门培养炉鼎用来与权势交好的地方,在里面学的什么东西可想而知。
  看着每天追在昀明身后,完全没有修炼心思的云溪,还有其他只知道胭脂水粉的兄弟,江斐真是恨铁不成钢,他想教他们修炼,连玉简都准备好了,一个个的却振振有词,说他们都是炉鼎,怎么受得了修炼这种苦,差点没把江斐气死。
  江斐只能自我安慰,以灵霄宗的实力,保护他们一辈子没问题,就这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也挺好。
  云溪离开了,哭了一场的他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,又去找昀明了。
  江斐摇摇头,拿起笔,又继续画起了符箓,只不过这次他画的不是清心符,而是自创的禁字诀符。
  一晚上又在入定中过去,江斐睁开眼,视线穿过围栏,落在远处那片桃花林上。
  他没猜错的话,灵霄宗的大部队也要到了。
  苍穹上空,长长的流火拖着火焰再次划破云层而来,二十多道小流火紧随其后,宛如大片流星坠空,十分震撼。
  前来参加琼仙宴的修士纷纷抬头,心神震动的同时,不约而同的冒出一句话:灵霄宗来了。
  江斐披着藏青色外衣站在阁楼最高处,微风轻拂衣角,他同样抬着头,看远处坠空而来的流火。
  江斐心道:好大的阵仗,是谁带的队?太玄?还是殊雨?
  他希望是殊雨,上玄峰崇阿殿之主,虽然也是个很难沟通的剑修,但起码能听懂人话,不会限制他这不能做那不能做。
  如果来的是太玄,江斐就得考虑把这座阁楼用结界隔绝起来,以免太玄这老东西天天拿规矩压他。
  宗门长辈带队前来,昀明带着几个师弟前去迎接。
  二十多道流火落在昀明几人面前,江斐低下头,一水的水青色法衣弟子,几乎都是剑修,只有零星几个是穹灵峰青冥峰的弟子。
  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,浅金色法衣,乌黑长发,身量颀长,周身透着一股沉静,虽然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,但更有剑修的冷厉风行。
  只见他刚跟昀明说了一句话,就猛地抬起头来,视线直直撞上江斐眼眸。
  江斐心道不好,退后两步就要进房关门,那人动作更快,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插·进门缝之间,将本要紧紧合上的房门直接推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