摆烂,摆烂,摆烂!!! 第27节
  要么甜了,要么淡了。
  德妃是不会在这点吃喝小事上说自己孩子的,又不愿去走贤妃的门路,倒是知道嘉贞娘子与承恩公夫人有亲,便使人去给她传话,很客气地说了这事儿。
  过了两天,嘉贞娘子就替承恩公夫人送了方子过来,德妃送的东西,那边也收下了。
  德妃就有些惊奇:“承恩公夫人看着娇娇弱弱的,行事倒是落落大方。”
  一个吃食方子不算什么,她不愿意因此欠下人情,承恩公夫人大概也明白她的心思,是以坦然地收下了披香殿的东西。
  一来一回,互不拖欠。
  德妃喜欢这样爽利的人。
  阮仁燧吃着桂花糖芋头,倒是有些忧心:“承恩公夫人看起来不太好。”
  德妃讶异道:“你吃着人家的方子,还说人家不好?”
  阮仁燧就知道她是误会了,用力摇摇头:“身体不好!”
  这事儿上,德妃就无能为力了。
  承恩公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弟媳、圣上嫡亲的舅母,宫里边能用的御医,她也是可以用的,药材补物么,想必也不会缺。
  承恩公夫人的事情,阮仁燧前世隐约听说过一点,这回眼看着一个人如花一般即将凋零,心里边也有些恻然。
  他说:“是承恩公不好。”
  德妃默默一会儿,最后说:“这我就更没办法了……”
  承恩公再不好,那也是圣上的舅舅,她作为宫妃去评点圣上的长辈如何如何,就太轻狂了。
  更别说那还是贤妃的父亲。
  朱皇后治下宽和,但是在有些地方又很严厉。
  她入宫开始就定下了规矩——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,不许再翻旧账,她不提,底下的妃子也不准提。
  是以德妃从来不说承恩公府那些不堪的是非,贤妃也不会拿德妃父亲的旧事说嘴,朱皇后自己也是这样。
  虽然德妃先前僭越无礼过,但她已经惩处过了,那事情就结束了,以后也不能再搬出来指摘人。
  德妃虽然不喜欢朱皇后,但还是比较信服她行事的,后妃之中少了攻讦口舌,也是好事。
  阮仁燧也知道这事儿,此时明了母亲的难处,也就不好再说这事了。
  德妃很关心自己的孩子,因阮仁燧说过,便一直记得这事儿。
  到了第二年的年底,忽的跟他说:“你还记得承恩公夫人吗?”
  殿里烧了地龙,侍从们又铺了厚厚的羊毛毯,阮仁燧坐在上边折纸玩儿。
  钱氏先前画了几笔画,得到圣上夸赞,深以为勉励,私底下是用了很多心思的,易女官见她真的好学,私底下还教她读书,画技更是眼见着长进了许多。
  手巧的宫人教皇长子折蝴蝶,钱氏则提前在纸上上色,等叠起来一看,色彩斑斓,鲜活灵动,比真的蝴蝶还要漂亮。
  阮仁燧正在啧啧称奇,冷不丁听母亲说起这事儿,倒是一怔,转而下意识道:“她不好了吗?”
  德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:“你怎么不想人家点好?”
  阮仁燧还没等再说什么,她就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:“我昨天听贤妃说才知道,她又有身孕了。”
  略微算了算,说:“已经满三个月了,估计到夏天就生了。”
  阮仁燧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前生的记忆,会意到了这个孩子是谁。
  德妃又说:“今上午才让人去送贺礼,说夫人看着比从前有精神了,也丰盈了一些。”
  阮仁燧就明白过来,这话是说着叫他放心的。
  他这时候也还不满三岁,去年这时候,连两岁都没有。
  难为她一个不算有多细致的人,却一直记得一个小孩子说的话,事过许久,还记得再说一句后续让他安心。
  阮仁燧想到此处,但觉心内热流滚滚,毫不犹豫地放下手里边的折纸蝴蝶,黏黏糊糊地凑过去了:“阿娘,你真好!我以后一定孝顺你!”
  德妃抱着他,只觉得熨帖极了,笑眯眯道:“好好好,这话我可记下了,你不能反悔啊!”
  ……
  宫里的日子,要说一点跌宕都没有,那是假的,但真的过起来,倒也算是平和。
  阮仁燧快要满三岁了,这期间倒也发生了几件值得一提的事情。
  第一件,是他终于有了正式的封号。
  跟前世一样,楚王。
  大公主也是差不多在他这个年纪有了封号,跟前世一样,昌华。
  只是日常生活当中也没什么人会去叫罢了。
  披香殿也好,九华殿也罢,侍从们都如从前一般“公主”亦或者“殿下”的称呼着。
  而对内庭影响最大的一件事,大概就是他阿耶身边有个姓田的宫人有了身孕。
  朱皇后知道之后,跟圣上商议,给了田氏美人的位分,正四品。
  不算高,但也不算低了。
  阮仁燧起初还有点担心,倒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他阿娘。
  他阿娘进宫这几年,后宫里其实都没怎么添过人……
  大概是因为过于忧心忡忡,反倒叫德妃有点不放心他了。
  德妃就安慰他,说:“就算再有个弟弟,也越不过你去。”
  她理所应当地道:“你可是长子!”
  阮仁燧觑着他阿娘的神色,小声说:“我是不放心你……”
  德妃怔了一下,而后回过味来,冷笑一声:“我有什么好担心的?田氏也配跟我比!”
  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,被偏爱的人是能够意识到自己被偏爱了的。
  都是有孕未产,夏侯氏越过了出身承恩公府的贤妃被晋为仅次于贵妃的德妃,田氏却只是美人,难道还不够明确吗?
  阮仁燧知道田氏怀的应该是位公主,实际上,他担心的也不是这个。
  这会儿听他阿娘说完,他稍有点犹豫,迟疑着,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:“我怕你会伤心……”
  德妃面露讶然,终于明白过来,先是熨帖,转而哑然失笑:“你阿耶要是得一辈子守着一个人,那还有我们娘俩什么事?人不能既要又要啊!”
  说的不好听一点,德妃自己就是以妾侍的身份进宫的,转而因为作为天子的丈夫又纳了别的妾侍而觉得天都塌了——这得多拎不清啊!
  朱皇后这么想想也就算了,人家真的是正妻,出身也好,有那个身份,她算老几啊,敢这么想!
  德妃说自己儿子:“我看你就是太闲了,过几天去上学就好了!”
  阮仁燧:“……”
  阮仁燧因这句话而戴上了痛苦面具。
  不想上学……
  谁家好人想上学啊……
  上学的时间被定在了三月初一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阮仁燧觉得三月之前的每一天,好像都变得短暂了_(:3」∠)_
  春日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,是舒适的暖。
  阮仁燧吃了一碗荠菜鲜肉小馄饨,略消了消食儿,就被督促着去午睡了。
  德妃没什么困倦,便坐在旁边陪着他,这功夫易女官打外边进来,叫钱氏和张氏两个乳母往外边去歇着,尝一尝初春新下的樱桃。
  二月时节,樱桃还是稀罕物,二人谢了她,悄无声息地出去了。
  等人走了,易女官才低声说:“有件事,还得娘娘来拿主意才是。”
  德妃想起她方才的举动,有所会意:“是钱氏和张氏有什么不妥?”
  易女官微微摇头:“外边来报,钱氏的女儿病了,似乎有些不好,您看,是不是要叫她早一点出去?”
  宫里边的规矩,乳母们会照顾皇嗣到三岁。
  这个三岁,可以是刚满三岁,也可以是三岁零十一个月,并没有十分具体地规定时间。
  阮仁燧这会儿快满三岁,平日里早已经不吃奶了,只是德妃看两个乳母照顾得很尽心,孩子也亲近她们,加之马上就开蒙读书了,要去一个不熟悉的环境,就更不愿意急急忙忙把人迁出去了。
  她盘算着,等孩子适应了御书房的生活,再叫乳母们离宫也不迟。
  只是这会儿……
  德妃自己也是母亲,很能明白母亲的心思,当下便道:“既然如此,就给她包二百两银子,让她早点回去吧,这钱算是额外给她的,再叫家里给她个铺子,以后细水长流吃租过日子,毕竟喂养了岁岁一场,不能薄待了她。”
  想了想,又说:“用我的名义,找个太医去瞧瞧,那女孩儿只比岁岁大一岁吧?总也算是缘分。”
  易女官应了声。
  又问:“现在就去办?是否要叫钱氏跟咱们殿下辞别?”
  德妃道:“说一声吧,陪了他那么久的人一下子走了,要真是不声不响的,他怕也不适应。”
  易女官又说:“那张氏呢,一起离开,还是过段日子再走?”
  德妃说:“过段时间再叫她走,别一下子两个人都走了,岁岁不适应。”
  于是等到阮仁燧午睡结束,钱氏便微红着眼睛来跟他辞别。
  她说不出什么十分深刻的大道理,只是翻来覆去地嘱咐他:“多听娘娘的话,好好读书,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  阮仁燧其实也有些舍不得她。
  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
  他并不是真的婴孩,知道这几年钱氏待他是很用心的,虽然这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她对于亲生女儿的移情,但是凡事论迹不论心,钱氏已经是个很好的乳母了。
  这会儿听她絮絮地叮嘱,也就乖乖点头应了。
  钱氏很舍不得他,再三抱了又抱,最后临走之前,又说了一句:“娘娘的脾气,有时候是急躁了一些,但也是为了殿下好,不是亲娘,谁肯废这个心?”
  她摸着阮仁燧的头,小声道:“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再如何好,也不是您的亲生母亲。”
  阮仁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倒真是惊了一下,略有些讶异地看着她,惹得钱氏微微一笑。
  她低声道:“殿下刚出生,我就在喂养您了,知道您聪明,能明白这话,所以才说的,以后要跟娘娘互相扶持着好好过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