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  众人探头一看,呦,还真是!
  那泥巴印子里,还有着不少沾了泥巴的石头块呢!
  这再抬眼,眼神就变了。
  扔泥巴跟扔石头那可完全不一样。
  人阮家这两个小姑娘干巴巴瘦瘪瘪的,在村子里素来都是最老实的,平时也没咋着他们,咋就下这狠手呢?
  王氏在众人暗含指责的眼神中,老脸一阵青一阵红,难堪极了,她扯过儿子往他背上呼了一巴掌:“咋这么没轻没重的!”
  看着那巴掌呼过去的架势,似是下了重手,但是谁也不是傻子,明眼人都看得出,这架势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,巴掌真落下去的时候,那力自个儿就卸了一大半去。
  众人心下都有些鄙夷。
  王氏装模作样的打完儿子,回过头来又同阮明姿软声道:“行了,他闹得不像话我这也打了。咱们这一码归一码,你再怎么说也不能害我儿子这衣服破成这样啊。”
  瞧这不要脸的!
  阮明姿指了指尚倒在地上的那一片篱笆,温温柔柔的笑道:“说到这个,我也想跟婶子说道说道。刚子领着人骑在篱笆上,拿石头砸我跟我妹妹,我躲闪不及,撞在了篱笆上,寻常撞一下也就算了,可上头偏偏还有人,害得我家篱笆都倒了。婶子您方才也说了,是个讲理的,那这篱笆是刚子他们骑在上头才给弄倒的,这衣裳也是自己摔下来的时候才弄破的。旁的不说,王家婶子您是不是得赔我家篱笆?”
  阮明姿这么一说,看热闹的人里立马有人给她作证:“没错,俺刚才在院子里也听到阮家丫头惨叫了。想想也是,这泥巴里还裹着石头呢,砸身上怎么可能不疼?…这么说来也是刚子自找的,要不是他这么阴损的去拿石头砸人家小姑娘,咋可能从篱笆上摔下来划破衣裳?”
  看热闹的众人一想,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?纷纷应和起来。
  高氏更是冷笑道:“可见种什么因,就结什么果。我说王嫂子,您咋好意思还过来要人家赔你儿子衣裳。我看啊,倒是你家先赔这篱笆才是!”
  王氏又羞又臊,在众人打趣带嘲讽的指指点点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。她结巴了一下,“这,这院子都荒废那么久了,哪里还用得着再弄个篱笆…”说到后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,“阮家大丫你们人都不在这住了,咋还好意思张口让我们赔篱笆。”
  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笑了下。
  她铺垫了好久,可算到这一步了。
  她要借着这次的事,把她跟阮明妍已经从赵婆子阮老头那分出来过的事公之于众。
  阮明姿咬了咬下唇,抬手将头发往耳后拢了拢,又偏了偏头,似是有些难以启齿,却恰好将她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“不经意”的露在了外头:“…王婶子有所不知,昨晚上我跟妹妹就已经搬回来住了。以后就住这里了,不回爷爷奶奶家了。”
  方才那泥巴混着血,隔远了还有些看不清,只觉得脏污,这会儿阮明姿将伤口暴露出来,看热闹的众人都吓了一跳。
  王氏也吓了一跳,定了定心才发现那伤口明显不是新的,定然不是她儿子刚才打出来的,这才缓了口气,又怕别人误会,在别人质疑前抢着嚷嚷了出来:“…你头上咋回事啊?那伤口明显都凝固了,可不是我家刚子砸的!”
  阮明姿有些“慌张”的放下了头发,幽幽的叹了口气,语焉不详道:“…没事,昨儿不小心摔的…总之我们姐妹俩已经分出来单过了,日后我们姐妹俩就住在这院子里,这篱笆紧要的很,几位婶子还是尽快帮着修好才是。”
  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,语焉不详,众人就越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到时候这消息,肯定会传出去!
  昨儿阮家老宅那一出,除了阮家人,还是有旁人在场的。
  旁的不说,那位在赵婆子跟前替她说情的宋三奶奶,不就是其中之一吗?
  到时候她不用说一句话,她被阮成章推下山,又被赵婆子赶出家门的事,就会被知情人传得人尽皆知。
  后面赵婆子也别想再用这个来拿捏她!
  阮明姿垂眸而笑。
  她是收了赵婆子一吊钱,应下了“封口”这事。
  可若这事是从别人口中传出去的,那她就管不着了呀!
  第4章 搜刮的太绝了
  气势汹汹过来问阮明姿要赔偿的那几个妇人,走得时候都有些狼狈,还有些拉拉扯扯的,不时的呼自家小子一巴掌,显然是因着要给阮明姿修篱笆这事起了内讧。
  不过阮明姿这就不用再多费心了,有这么多人看着呢,她们想赖也赖不掉。
  看热闹的众人吃了这么精彩纷呈的一个瓜,又隐约探得了阮家的一处密辛,皆是心满意足的散去了。
  也有人留下来跟阮明姿多说几句,怜惜阮明姿小小年纪带着妹妹独自过活,让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跟她们说一声。
  不管人家是不是客套,阮明姿都心怀感激的领了这份情。
  刚才替阮明姿说话的高氏便是其中一人。
  她有些怜惜的拉起阮明姿的手:“好孩子,你也是不容易,有啥需要搭把手的,跟婶说一声…头上这伤看得吓人,要紧不?要不去孙老头那看看?”
  孙老头住在离榆原坡村不远的狗蓟山山脚下,是方圆数十里唯一一个懂医的。
  阮明姿甜笑着摇了摇头:“谢谢婶子关心,我这不碍事。不过眼下确实有一桩事需要婶子帮忙。我想请吕叔帮忙打个东西,一会儿我把图画出来,婶子帮忙拿给吕叔看看,看看需花费多少?”
  高氏的男人吕大牛是个木匠,手艺巧得很,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。她听得阮明姿这般说,胸膛拍得极响,应承了下来:“行,小事一桩。”
  阮明姿去灶房下头的堆灰中拨拉出些木炭条来,又从屋子里那破了一大半的矮脚柜里找出一件破成布条的旧衣衫,撕下一块稍稍完整些的布来,平铺在矮脚柜的柜面上,用木炭在那块布上,飞快的画了一副拆分的构造图。
  高氏也经常给她家汉子打下手,也是会看这构造图的。她只看了一眼便有些震惊,猜测道:“这是…弩?”但高氏又不太确定,她家汉子也曾被征去给军队里的军爷做过弩的,她也曾看过那构造图,跟阮明姿给她的这个图相比,有些地方明显不大一样。
  自然是不一样的,这构造图上画的,可是现代经由一代代人改造后的弩。
  在现代时,阮明姿经常带着地质队出野外在深山中考察,有时候会遇到一些山民。阮明姿跟着山民学会了经由现代改造过后的弩跟弓,准头极佳,被地质队里的同僚笑称她是被地质耽误的狙击手。
  只是她这具身体眼下还是太弱了,弓怕是拉不满,哪怕勉强射出去也没什么杀伤力。她便退而求其次,准备找人打造一把弩。
  阮明姿笑道:“时间仓促,工具也不称手。我只标了标关键部位的数据,麻烦婶子拿回去让吕叔看下,要是不成,我再想想法子。”
  高氏将那块布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:“不妨事,我拿回去让你吕叔看看。”
  阮明姿将高氏送了出去:“成。谢谢高婶子,回头我把钱给叔送过去。”“这点小玩意,用不了你吕叔多少工夫!哪里还用你个小人儿给钱!”高氏爽利的摆了摆手,“行了,你赶紧带你妹妹洗洗去,我这就回了。”
  阮明姿只腼腆的笑了下,没有跟高氏争这个。
  钱她是一定要给的。她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,但不想损害好人该得的利益。
  高氏兴冲冲的带着那张弩的构造图离开了,阮明姿这才腾出空来,领着阮明妍在这破败的小院子里翻腾能用的工具。
  大半年前,阮明姿跟阮明妍被带回阮家老屋之后,她们这个小家的东西就被赵婆子领着毛氏搜刮了一遍,挑挑拣拣的把能用的都一股脑搬回了阮家老屋。
  眼下剩下的,净是一些破破烂烂填灶里当柴火都嫌烟大的物件。
  比如灶房墙上挂着的那个烂了半个豁口的水瓢。
  阮明姿可不嫌弃,她又从灶房翻出一根沤烂了多处的麻绳来。昨夜下了场大雨,灶房一直开着门窗,倒是斜进不少雨来,麻绳沤得越发厉害,散发着一股腐臭味。
  阮明姿不是那种娇气的,她面不改色的把沤烂腐臭的绳段用力拆了拽断扔了去,余下的稍好一些的麻绳打了绳结接在一起,勉强算是得了一根能用的长麻绳。
  再用这根长麻绳栓到水瓢上,拼凑着制作出了一个汲水工具,从院子里那口井口塌了一半的井里打了些水上来,姐妹俩凑合着就着那带着豁口的水瓢,把自己脸跟手洗了洗。
  阮明姿这才从倒影里发现,自己这具身体,洗去了脏污之后,竟然也是个臻首娥眉明眸皓齿的小美人儿。虽说现下因着这大半年处境不好有些面黄肌瘦,但隐约能看出,等养好了身子,五官长开之后,定然是个明媚多姿的大美女。
  明姿这个名字,起得还真没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