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  “不可能的,别再说了。”林婴打断她,翻开一本书看。
  竟然在看医书?左辞随着林婴的目光低头,可林婴看的是字,他留心的却是书卷边缘细白如瓷的指头。
  他忽然想要看一看,林婴没住进这幅身体之前,原本长什么样子?
  第6章 娇凤得凰
  可惜她始终不曾对镜。
  很快入了宫去,酒席宴会上,车驰的使节一再的找机会想同林婴说说话,林婴故意吊了他一阵,最后才给了他这个机会。
  使节迫切地向她表述着苏清河王子对她的思念和爱意,衷心希望公主可以回心转意,劝了能有小半个时辰,林婴只是微笑,最后觉得差不多该结束话题了,便用眼神穿过厅堂上蹁跹胡璇的舞姬,定到柳乘风身上,幽幽道:“自古姻缘难强求,还请转告世子,很遗憾我心中另有所属,实在……”
  “云中君。”帝君突然执起酒杯,在高高的王座上遥敬柳乘风。
  柳乘风一直坐在那里神游天外,突然帝君敬他,迟了一拍才站立起来,躬身道:“登顶之前,恕贫道不能饮酒。”
  林婴险些咬到舌头,说到一半的话也忘一边去了。
  帝君微微一笑:“无妨,桌上不是给你备茶了吗?”
  柳乘风这才想起以茶代酒,举起来,却想不出什么祝酒词,只是懵然无知地饮了一口,然后继续站着发蒙。
  帝君一饮而尽:“坐。”
  柳乘风稀里糊涂被叫起来,又稀里糊涂地喝茶,稀里糊涂地坐下,显然与此间格格不入。
  这就是柳乘风啊,左辞第一次见到他,心里很蔑视。
  刚坐下就听帝君道:“叫你下来是因为什么,想必你早已心知肚明了。”
  柳乘风蹙着眉,一副我根本没有心知肚明的样子!
  没等追问便听帝君继续道:“虽然登顶之前最难攀登,小小的一节也不知会用去年月几许,但是既然婴婴愿意等你,我自然也愿意成全。”
  柳乘风:“???”
  帝君:“今晚交换了名帖,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。”
  柳乘风仍在发呆,满堂的臣子都见风使舵的跑去恭维贺喜他,催他向皇家谢恩。林婴瞧他呆瓜一个,显然是没人提前跟他串过词儿,生怕他接不上,忙起身嗔道:“哥你怎么这样,我都说了云中君他一心登顶,此事不急,你忙着提他干什么!”
  林宴微微一笑:“平时忙于国事,疏忽了你,要不是车……”
  “帝君且慢!”柳乘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,突然脱开众人站到了当中,身穿的还是山顶那身雪白道袍,只是玉容多了一丝焦虑。
  果然:“帝君,贫道斗胆,求请帝君收回成命。”
  全场肃静。
  ……
  林婴两眼一黑,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帝君面色也冷淡了下来,只是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耐着性子吸了口气:“柳乘风,你说什么?”
  林婴急忙道:“他说他眼下急着登顶,很怕耽误了我。”
  车驰的使臣迎面瞧着,林婴仍是笑得温和,拿眼睛寻找柳士昭,同时道:“其实,哪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,云中君你别忘了,我也是个修士啊,未曾登顶之前,我也有清规戒律要持守的。”
  言下之意,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!
  同时确认了国师不在,没人救场。这位国师素日陪伴圣驾,总是不离哥哥左右,怎么今日如此重要却不在场?
  “哦?你们凌敬国,是要双方都登顶了才能成婚的?那样得荒废多少韶华年岁,我们车驰可是能结成道侣双修,同进共退的。”
  其实道侣双修,哪哪都有,但林婴只能回以一笑,硬着头皮道:“我云麓山全真教乃是天下玄门发祥之地,更被推举为玄门正宗,所持守的律例自然严苛些。”
  车驰使臣刚要点头,云中君则先他一步摇了摇头,瞧着林婴失望道:“亏你也是山上的修士,高中低阶只要双方自愿,都可结为道侣,难道你不知道吗?”
  林婴:“……”
  霎时整座殿堂都仿佛被什么冻结住了,就连局外的左辞都能感受到气氛冰冷到像要凝固,林宴冷冷道:“是么,所以呢?”
  林婴心底一沉再沉,一边恨那柳乘风死孩子没救,一边知道哥哥这是动怒了,思考该如何转圜。
  可不等她多说,云中君已躬身施礼,冲帝君道:“所以贫道求请帝君收回成命,并非因为尚未登顶,而是想要告知公主,贫道即便登顶,也绝不会做此设想,公主万万不要痴心错付,空耗青春。
  云某早将一生许给大道,世人眼里的高阶、顶阶,也远非我心目中的至高终点。此路浩如烟海,越修越觉得无穷无极,我与公主,远非同道中人,还请公主尽早另择良配。”
  林婴:“……”
  群臣:“……”
  帝君:“……”
  左辞:“!!!”他暗暗把乍一看时的蔑视收回,觉得柳乘风这孩子好有趣啊!
  林婴看着柳乘风,感受着四面八方朝她投来海一般没顶的尴尬,心底竟还生出一丝遗憾——怎么这番话竟然是对着我不是对着蓝彩蝶呢!我造什么孽了!
  “公主你听见了吗!帝君你听见了吗!”使节乐得蹿起老高,指着柳乘风道:“这就是天意啊!”
  林婴挤出一丝笑,瞧着那位使臣,悠声道:“大人糊涂,那是他的意思,怎能混为天意。”
  使臣一惊:“公主你已经、你竟然已经痴心至此了吗?”
  柳乘风蹙着眉,一本正经道:“贫道的意思当然不是天意,自古以来除了那位天诛地灭的狂徒左道倾,谁敢自比为天?我不过既有清明的志向,便该做主自身的追求,还望公主不要执迷不悟了。”
  “你的追求。”林宴靠坐回椅背上,单手架着扶手,高冷莫测地望着柳乘风,幽幽晃着酒盏道,“很好,不愧是柳士昭的儿子,怪不得你能入了婴婴的眼。”
  林婴脸上笑容已失,暗气林宴既然做戏,怎不派人提前跟那木头串串话!害得自己这般丢脸。就听林宴又道:“天下人崇敬玄门,连本王也是从玄门里面走出来的,你想一直攀登,怎么攀登都行,谁也不会阻拦你。”
  到底是不能当众撕破脸。
  “谢帝君。”柳乘风道,“柳某避世已久,入了宫门登至此间,虽感念帝君的抬爱,然我……”
  “你走吧。”帝君单手哄苍蝇,若非碍着他父亲的颜面,以及车驰使节的眼睛,恐怕早就踹翻了酒案直接把不识好歹的柳乘风扔出宫门去了,柳乘风却似乎并未领受到帝君的不快,躬身:“贫道告辞。”
  说完转身,步如流星地走了。
  左辞通过林婴的眼睛看见那柳乘风的背影,真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。
  “有眼无珠,不识好歹!”朝中大臣虽不少心有此想,但大多碍于柳士昭的情面不好多说,更何况柳乘风本人也是前途无量,真敢替帝君当场骂出来的,却是车驰的使臣。
  眼看他要逮住机会再次游说,林婴烦不胜烦,急忙站起来,斩钉截铁道:“这位大人,其实我早就知道柳乘风他一心登顶不愿娶我,但我并不因此更改心意!希望你和你家王子也能早些明白,我已经非他不嫁了,贵国王子还是另择良配吧!”说完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起身便走,毕竟一个刚被当面拒婚的人,还哪有心情陪你周旋酒局吃吃喝喝?
  车驰使臣在后面追着赶着,不依不饶地对她涛涛:“公主啊,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,我家王子不是你早些年见过那样了,他身体已经大好,也能走能动了,人也开朗明媚,远比那姓柳的尊贵,公主……”
  林婴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,小跑一段,仍是不能甩脱,突然看见柳乘风正立在宫门口等人开门,心里一横,索性再拉他挡一回箭。
  “云中君,请留步。”
  车驰使者这才识趣地停住不追,但是也没有退走,而是站在原地,不远不近的望着。
  柳乘风微微侧头,月华映着他清隽的侧脸,更显冰冷和皎洁,只是蹙着眉,一副懒于逢迎的样子。
  林婴装哭装了一路,此刻背对着车驰使节,终于可以笑了:“云中君真是好风骨,好气概。”
  柳乘风看着她,一副脸上犹有泪迹,却在强颜欢笑的样子,不明所以道:“公主为何还要纠缠,柳某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了。”
  左辞:“……”哈哈哈哈好孩子!
  林婴笑意更深:“我不是来纠缠你,只是忍不住想再夸你一句,云中君真不愧是个修行无情道的,难怪你是此中翘楚,难怪你能小有所成,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,我服了你,五体投地。”
  云中君蹙眉看着她,似乎听不出她这话根本不是在夸,反而认真道:“你分明也身在此道,若也能专注自身的修行,怎至于入山多年……”
  “哈哈……”林婴是真的忍不住了,这时候身后的丫鬟们才追了上来,一句句劝道:“公主咱们走吧”、“殿下仔细哀痛伤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