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  正好赶上店里缺人,老板便留下我,做了正式调酒师。
  过年了,税务局都休息了,我依然没等来举报的结果。
  柳愈过年那几天为了加班费,拼命上班。
  工作的地方是个小酒吧,老板要回家过年,索性歇业。
  酒吧休息,我无事可干,一天刷八百遍举报平台,期待能弹出一条消息。
  期待的红点始终没有亮起。
  也是,大过年的,人人都在阖家团聚,谁有空管你一个偷税的?
  没有杀人犯刺激,也没有□□犯劲爆。
  这样的事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,兴许我的举报信息已经埋在了雪片般的信件里。
  过了三天年,终于上班了。
  生意冷清,来的都是常客,很快做好几杯酒,便无事可干。
  站在吧台后擦杯子。
  一只手搭在我面前。
  低着头,心不在焉地应付道:“晚上好,喝点什么?”
  “你最拿手的是什么?”嗓音尖细,略带倦意。
  手下活一顿,抬眼。
  小幽坐在我面前,尖脸更尖,瘦了不少。
  努力忘掉的记忆潮水般涌来,两人无言半晌。
  伏特加,百利甜,咖啡利口酒,倒进雪克杯里摇。
  “这是什么酒?”小幽盯着咖啡色酒浆。
  “炸弹。”胡诌一个名字给她。
  “要炸死我?”她点了根烟冷笑。
  “不喝就滚。”我放下雪克杯。
  小幽没有滚,她是来和我道别的。
  尽管我不知道她和我有什么好道别的。
  忍不住问她,程双言呢?你们分手了?
  她看白痴一样看我,笑。
  “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。”
  还想问她更多,她摇头晃脑喝酒。
  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,她把手腕的纹身给我看。
  端端正正纹着程双言。
  “我认识她的第二天去纹的。”
  “我缠了她两年,用了很多很多办法,威逼利诱,都得不到她。”
  “现在我有办法了,能让她一辈子记住我。”
  小幽笑。
  我不明白。
  手里紧攥着冰杯,等手失去知觉才惶然放下。
  小幽人不坏,与我聊得算投机,走时忍不住问她名字。
  她喝了一杯又一杯,这会吐的腰都直不起来。
  还坚持从包里掏身份证。
  游弋。
  眼熟,在哪里见过,陪着小幽喝了几杯,我也有些晕了。
  日子还在继续,过了几天,接到一个电话。
  电话里严肃地向我说明了我的举报已经立案。
  由于证据确凿,程双言的公司被处罚金100万,法人被判四年有期徒刑。
  知道了这事,心里的石头并没有落下来,就像柳愈说的,我被困住了。
  手机丢在一旁,晚上也没去上班。
  忍不住去摸嘴角。
  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,程双言留下的。
  这是她留下的最后印记。
  没力气,做什么都没力气。
  好像上次程双言和我说过那些话后,我就被抽干了所有力气。
  我真的分得清恨和爱吗?也许我分不清了。
  整个人倒着躺在沙发上,脚靠在墙壁,手里捏着酒,颓败。
  门响了,兴许是柳愈回来了。
  她也有忘带钥匙的一天?
  烦躁地提着酒瓶,去开门。
  门外站着程双言。
  戴着眼镜,抱着胳膊,唇角一丝笑。
  手比脑子快,抄起瓶子就砸她太阳穴。
  程双言一把掐住我手腕,半拥半挤着进来了。
  “好久不见,怎么对我这个态度?”她用力攥着我。
  我冷笑:“警察还没去抓你吗?珍惜你最后的自由吧。”
  灯下,程双言眼神晦暗不明。
  几乎是瘫在我身上,逼迫我一步步往沙发上退。
  “我都要去坐牢了,你能对我好一点吗?”她两手撑在我头边,我被她整个人卡在沙发上。
  到底因为这句话心软了,紧抵着她的手松了些。
  她趁机两手摸到我背后,蟒蛇般缠紧我。
  程双言头抵在我肩窝,用气声说,我好想你。
  将死之人,其言也善。
  终究软下心,拍拍她的背。
  “你不恨我吗?”
  她摇摇头,头发蹭在我脖子上,痒痒的。
  “我爱你都来不及,怎么恨你。”
  “你能陪我走吗?我想和你回家待一会,不想在这。”
  程双言从未如此恳求过我,她真的害怕了。
  心脏噎得难受,用了好半天把哽咽感咽下去,点点头。
  没什么东西要拿,反正我明天会回来。
  程双言小狗似的,绕进房间一圈,把我离家时拿走的东西都抱在怀里。
  还是不忍心说她,罢了,拿着就拿着吧。
  程双言仍然开着那辆米白色宝马。
  上了车,又依着她的要求坐在副驾。
  气氛说不出的古怪,靠在窗边发了会呆,目光移向左侧后视镜。
  看见了程双言勾起的嘴角。
  她在笑。
  现在是凌晨三点,路上没有一辆车。
  心跳如擂,恐惧潮水般涌上来。
 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。
  是什么呢,心跳得越来越快,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  猛地想起了那天小幽来找说的话。
  掏出手机,点开那张我倒背如流的检举信。
  举报人:游弋。
  小幽。
  空气一瞬间被抽干了,我捂着胸口,怔怔看着手机掉在地上。
  一只手捡起它。
  茫然抬头,车停了,到楼下了。
  程双言熄掉车灯,一切陷入黑暗。
  只有碎屏的手机屏幕上游弋两个字泛着苍白的光。
  程双言低低地笑,然后声音逐渐变大。
  她眼泪都要笑出来,攥着手机,边笑边解开安全带。
  我去拉车门,拉不动,程双言把车锁了。
  “我的乖妹妹,好妹妹,谢谢你,帮我摆脱了一个烦人精。”
  恶魔程双言终于脱下人皮,露出猩红的獠牙。
  她两手束缚住我,我被死死按在座位上,然后听她说出令我毛骨悚然的话。
  那封信是小幽写的,证据也是她收集的。
  只是先看到信的不是司法机关,而是程双言。
  小幽追求程双言两年,程双言一直爱答不理,她便暗中收集证据,然后拿着信,威胁程双言,接受她的爱。
  程双言扣下信,一脚把她踹出公司,搬家了。
  “她找我找了四个月,你说好不好笑,只是假装爱她一下,那女人就着魔了。疯子。”
  “说什么,只要和她在一起,什么条件都能接受。”
  程双言笑,侧过身来,两手握着我的手。
  “我说,那你为了我去死吧。”黑暗中,程双言双目直勾勾盯着我,手握我的力气越来越大。
  “当然没必要死,只是,替我去坐牢吧。”
  第8章
  年前的某一天,在我捡到那张检举信时起,程双言的棋局便开始了。
  公司劣迹斑斑,早已入不敷出,这样的空壳公司如何长久?
  程双言早已做好了弃车保帅的万全准备。
  小幽也被指定为替罪羊。
  玩弄人心的人是撒旦,小幽是自愿献祭的羔羊。
  完成这件事需要一个人,程双言选中了我。
  她手指划过我的脸颊,像利爪插进收缩,舒张,沸腾着血液的心脏。
  “多爱我的妹妹,伎忌她,为了夺回我,选择送一个无辜的人下地狱。”
  “我们是共犯。”
  身体冰凉透了,连手指也僵住。
  撒旦选中两只羔羊,把自愿献祭的那只剥皮,取肉,拿给拼命逃亡的那只吃。
  在程双言的游戏里,只有她是赢家。
  “现在我们之间没有烦人的苍蝇了,搬回来吧,事情解决了,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了。”
  程双言绕过我,放倒我的座椅。
  我哆嗦着要爬起来,被她一把按住。
  程双言的呼吸响在我耳边。
  她说:“我们至死方休。”
  她的手很凉,轻车熟路摸进我衣服里,冰凉的触感使我一阵颤栗。
  “程双言,放过我。”几乎是哀求她。
  手用力抵住她欲意向深摸去的手指。
  程双言反手掐住我的脖子,没说话,舌头探进来。
  湿热的,滑滑的,她用力吻我,甚至连空气都要掠夺走。
  被她亲得头晕目眩,等放开时,只知道躺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喘气。
  程双言居高临下,她凝视着我,笑了。
  “放开你了,你走啊?为什么不走?”
  【略】
  “因为很想要吧,胡一。”她看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