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  警察署厅内来来往往许多人,有新押送来在外扰乱治安的混混,也有看起来儒雅文风的学者。
  安置在两旁的凳子上坐的有不少家属,这些人里头,就是没有瞧见沈栖归的影子。
  她难道做完笔录就回去了?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日否会因此入狱吗。
  一想到这,灵均的脸色更沉了些,就连听着门口的鸣笛声都更烦躁。
  她往警察署门外听着的那两老式古典车看去,司机下车朝她招了招手。
  她走近了两步,看清了司机的脸,脚一拐弯,顺着街沿往另一头去了。
  街上停着几辆黄包车,警察署门口的生意一向好做。
  多是犯了些小打小闹的事进来交罚金的,警察署地处白城东南方,不论是去哪都有些距离。这儿周边就几家小饭馆,还有间卖烟的报亭。
  灵均朝着最近的一个黄包车招了招手,蹲在地上休息的师傅连忙带上自己的帽子拉着车过来。
  她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坐上了车,朝着师傅喊了一声:“去渣滓街。”
  师傅欸了一声:“包好的哇。”
  如今夜幕蔽云不见星光,全然见不到一点儿太阳的踪影,想来从审讯室里出来已是头十点钟往后了罢。
  路上的街道一个路灯亮着,另一个不停地闪烁着,看起来摇摇欲灭。
  白城的城市建设似乎不是很完善,也不知道高层管理者的钱都用到了什么地方去。
  白城虽说犯罪率是整个国家最高的地方,抢劫、打架斗殴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在不同的角落里上演,更别说每隔一段时间,就有新的尸体死于各种手法。
  但从整体公开的数据报表中显示,白城的经济效益是全国内最好的城市。
  表面上看起来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,但若深究起来,也并非全无蛛丝马迹。
  今夜灵均的计划是潜入沈栖归的诊所,从里头寻找警察署丢失的j式手枪的线索。
  她不确定这件事与沈栖归有必然的关系,但以防万一,她得先做准备,日后若有什么事也好应对。
  自渣滓街下了车,灵均沿着街边往诊所的方向去。
  今天下午路中央的那一滩血迹还未清扫干净,与路面的灰色呈更深的颜色相融渗透。
  沿街两旁依旧三三两两站着那些个游手好闲之人,盯着灵均独自往渣滓街里深入。
  值得可乐的是,总有那些个没有脑仁的,上来找不自在。
  灵均面前拦了个戴着帷帽的男人,他手上拿着个看起来很锋利的蝴蝶刀,翻动刀花间,动作迟缓又有些笨拙。
  “新币、大洋、硬通货。”他单单地吐着几个词汇,再没有多余的废话。
  这些人怎么像是固定出现的一样?难不成每一次自己从渣滓街里经过,都要遇上这样的场面吗?
  这太麻烦了。
  灵均趁着这人的破绽,夺过了那把算不上威胁的蝴蝶刀。她手上迅速翻转着,不停变换的花样让人目不暇接。
  片刻后她将蝴蝶刀收进入鞘,刀刃对着自己的方向朝那人递去,她学着那人的说话方式,不耐烦道:“死、滚?”
  这人讪讪地收回自己的蝴蝶刀,侧过了身子给灵均让道。随后阴恻恻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。
  诊所的卷帘门是锁上的,灵均抬眸扫了一圈,顶上用作照明的大红灯笼不知何时又挂了上去。
  她顺着诊所绕了一圈,成功找到了那扇自己留着的小窗。
  窗户上的插销压根没有插进锁孔里,她轻轻往外一拉,利落地翻进了病房里。
  整个诊所里黑乎乎的,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。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,灵均选择先把窗户销死。
  她慢慢挪动着步伐,抹黑走到了门口旁边,伸手在墙上不停摸索,直到摸到一个硌手的开关。
  摸黑找是不可能摸黑的。反正渣滓街现在也就这些个没脑仁的混混,不可能再遇上其她人。
  整个诊所里散出的光亮,在这片笼罩在暮色里的街区格外显眼。
  灵均先从病房开始找起,她翻看着每一个能被打开的柜子,里头除了资料文件,就是一些医用器具。
  她曾观察过沈栖归换下白大褂的地方,在走廊末处的倒数第三间里。她顺着走廊往印象中的地方里去。
  开了灯,整个换衣间并不是很大,只有三个挂衣服的衣柜。灵均一一打开,一个挂着三件白大褂,另一个挂着四五件不同季节的常服和外套,底下还摆着一双帆布鞋。
  再说另一个,里头挂着一件修身的旗袍,底下放着一双黑面红底的漆皮高跟鞋。鞋的另一头,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,脏兮兮满是血污的衣物。
  这衣物与柜子里的这些东西完全不属于一个层面的。
  说起来,这衣服似乎还有些眼熟……
  灵均弯腰拿起这件衣服,她抖开一看,熟悉的样式令她心里一惊。
  这不是自己初次来诊所时穿的衣服吗!
  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  幽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,宛若夜色深山里不该出现的砍柴樵夫。
  这声音在这间除了灵均以外空无一人的诊所里格外渗人。
  灵均一个激灵,连忙转过了头去,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间诊所的沈栖归。
  她这么晚了怎么在诊所啊!
  灵均呼吸滞了一瞬,脑子里一片空白,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栖归的问题。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来翻你有没有偷东西的吧。
  毕竟自己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好像更像是个小偷。
  “深夜私闯民宅,想不到贝小姐竟然有这样的癖好。如果你对自己的癖好感到羞愧想要纠正的话,我刚好认识一个治疗心理问题的医生。”沈栖归说着,目光看向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。
  第57章 夜蝶
  灵均大闹宕机了片刻,随后重新开始组织语言:“我也想不到沈医生会有收集别人穿过的衣服的癖好。”
  她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中的衣服摊开往前伸了伸。
  对面的人听了她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,未曾辩解一句。
  就当灵均以为自己戳中了沈栖归的痛处,没想到那人捏了捏眉心道:“这几天忙忘了,本来是要扔掉的。”
  她说归说,灵均自是不信的。她也不再拿这件事做文章,但沈栖归似乎不打算放过她。
  只见沈栖归随手关上了门,将两人封闭在这间狭窄拥挤的换衣间里。
  她为什么关门!
  灵均登时警铃大作,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小步。
  灵均身后的柜子还是开着的,若是再往后退,只怕是要磕到脑袋。
  只见沈栖归倾身上前,伸手朝着灵均袭来。
  她这动作突然,灵均吓得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。直到后脑勺枕到了一处柔软。
  “你……你干嘛……”
  她右侧稍一偏头便能瞧见沈栖归的手臂,贴着她的耳朵。
  她似乎是刚洗过澡,灵均鼻尖一动,就能闻见若有似无的柠檬柑橘。
  沈栖归盯着她不说话,两个人相视几秒,灵均手中感到一股抽力,将她的衣服从手中剥离开来。
  “你还没说,为什么半夜来我的诊所。”沈栖归眉头一挑,半遮的眼眸里,疏离中还透着些危险意味。
  若非这个世界的沈栖归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,灵均只怕早就没了半条命。
  她不想被沈栖归知晓自己怀疑她,索性大着胆子开始编话:“你看我这个样子也晓得我刚从警察署里出来。谁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,我救了你,你也不在警署走廊等我。害得我又没地方去了。”
  她这话说得可真好笑,又不是自己求着她来救的。
  沈栖归收回了手,松散的站着身子,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你没地方去,不晓得去哪家饭店开间房间么。怎么……我这是什么流浪收容所吗?”
  这个理由编得似乎还算合理,灵均接着自圆其说道:“因为我擅自行动,被我父亲骂了一顿。我心里委屈,哪也不想去,索性就来你这了。这不是正好来看看你这可有衣服换洗。”
  为了让自己的言辞更有可信度,灵均还下了狠心背着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小臂,眼眶里登时湿润了些许。
  瞧这人说着说着又是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,沈栖归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  她是没兴趣别人的家长里短的,又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她见人生得对眼救了个麻烦精。
  她反手打开了门,做出请姿:“我这没你待的地方,你还是去找家饭店住一晚算了。”
  灵均闻言咬着下唇,瞪了她一眼,小声着嘟囔道:“走就走,谁乐意待一样。”
  殊不知她这样的眼神暗暗含着湿润的泪花,在沈栖归的眼里看来更像是受尽了委屈。
  她心里略有动容,伸手朝着灵均背影的方向,却终是没开得了那一句口。
  这样闯进人家店铺的事情做一次也就行了,若再点背些,下次来又被人碰巧“捉到”,灵均怕是编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了,铁定是要被沈栖归打上什么“偷窥狂”、“跟踪狂”这样的癖好字眼。